“陈凯,你到底有没有拿你自己当作是个大明的臣子!”
闻言,郭之奇自是勃然大怒。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圣人之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五常,更是伦理道德、政治制度的基础。陈凯此间一张口,却完全是一副与朝廷讨价还价的态度,全然是一副商贾交易的嘴脸,哪有半点儿为人臣子的觉悟。
若非,此来实在是使命重大,郭之奇听到这话就已经拂袖而去了,哪里还会继续多言。只是,这话一出口,他却立刻回想起了陈凯的前言——诚如其人所言,他们确实没有拿陈凯当作是正统的文官,就算是陈凯一口一个忠孝节义,他们也未必会相信。放在一些肤浅的家伙口中,或许还要拿陈凯的“白身”来讥讽他是否懂得什么是忠孝节义……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全浙,岂无材勇?这是戚继光当年倡议募兵时与名臣胡宗宪的书信中的原话,放在中国的其他地方也同样适用。
郭之奇久历宦海,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见得太多了,最是清楚,这世上从不缺那等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更不会真的相信什么没读过孔孟经典就不懂得忠孝仁义的昏话。只是即便如此,如陈凯这般已为明廷封疆的人物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仍旧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眼前的督师大学士这般,尽数看在了陈凯的眼里。对此,他是早有预料的,因为他的这般说辞确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习惯的,但是他却仍旧选择了这般。
冷冷一笑,陈凯继而对那满脸怒容的郭之奇言道:“在诸君眼中,我陈凯不就应该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效忠国姓,竭尽全力的为郑家谋求那至尊位的当代赵普吗?”
说到此处,陈凯却是一声噗嗤:“我是国姓的堂妹夫,似乎比赵普之于宋太祖那等纯粹的幕僚与东主之间的关系更亲近。而赵普当年号称半本论语治天下,我也就是蒙学时还认真读过一些。这么一进一出的话,好像还真差不多呢。”
陈凯的语气之中,尽是调侃,郭之奇焉能听不出来。只是没等他做出反应,陈凯却是厉声喝道:“尔等太过小视于我了!”
没有“未免”,也没有“吧”,有的只是一个斩钉截铁。陈凯的声调陡然一起,着实让原本还满心愤懑的郭之奇为之一愣,就连那股子冲天而起的愤怒也被拦腰截断。
赵普的说法,于他们之中是并没有过的,起码他是没有听说过。但是,这么多年,粤西文官集团对于陈凯的防备归根到底还是在于中枢对藩镇的防备——他们畏惧于郑氏集团的不断膨胀,畏惧于大藩镇对小朝廷的权柄的破坏,畏惧于一旦郑氏集团拥有了取明而代之的可能的时候,他们这些明臣在名与位之间所必然要做出的选择。
如果,郑氏集团的势力始终局限于为明廷所控制的规模,那么防备还会有,却不必如现在这般。可是这些年来,郑氏集团的势力不断膨胀,而明廷能够掌控的权柄、土地、人丁却越来越少。同样的问题,不仅限于永历朝廷与郑氏集团之间,曾经的秦王府、如今的晋王府,其实对于永历朝廷而言都是不可或缺,但却必然要加以提防的力量——想要中兴大明,这些力量就是必须倚重的,但若是大明中兴了,藩镇在这一过程中却膨胀过度,那么很可能就会酿成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结局。
指望一个王朝拥有“改朝换代若是可以令民族更加兴盛,那么一切牺牲就都是值得的”的觉悟,这本就是痴人说梦,只是从宏观的角度去看待历史才可能会存在的。
这一点,郭之奇不具有,永历朝廷同样不具有。而对于陈凯来说,他即便是可以去如此看待,也未必会真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从更加宏观的角度去看,这世上有着远比单纯的改朝换代更为行之有效的方法。
“咨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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