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年二月二十三,英德县的对峙依旧在持续之中,仿佛双方都打算就这么混下去,全然在指望着其他队友能够打破这一僵持的战局。
肇庆府东北部的广宁县,这里从汉武帝平定南越以来就是隶属于四会县的辖区,一直到了明嘉靖三十一年当地大小罗山瑶民叛乱蜂起,明廷调集了超过七万大军才将其镇压下来,为了更好的维系这片土地的统治,于是割四会县之太平、橄榄、大圃、永义这四都地置广宁县,取广泛安宁之意。
这前前后后的便是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其实从建制以来,迄今也有一百零四年的历史了。比之周遭的其他府县,她不可谓不是非常年轻的。而且,这个年轻的县在广东地面儿上也颇为低调,不仅仅是她的年轻,更加在于这个县正处于广东西北部的山区之中,毗邻广西最东部的怀集县,地理位置颇为偏僻。
县境四面环山,中间一条绥江从西北向东南贯穿全县,形成一个以绥江为轴线,两边高、中间低的斜凹地形。农业社会,农作物产量往往直接影响着当地的经济水平。这里处于山中,最盛产的就是竹子,县境中部有些河流冲积出来的条状盆地,也是素来被称之为是竹子走廊的。
这地方,说一句穷山恶水大概也不为过的。不过,地方财政不好,建制后明廷倒是很快为其修建了一座城池,围三百九十丈、高一丈六尺,门开三座,分别位于东、西和南三向,唯独是城北枕着那福星山,故而连城门都省了。
春日里,广宁县从来都是阴雨连绵,让人好不爽利。倒是近两日却是难得没有下雨的,今天上午还露了半日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就越加的让人提不起精神儿。
城东的来会门,守卒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看样子是昨夜没怎么睡好。如今,明清两军在桂东、粤北鏖战,从地图上看去,广宁县城正在那两地之间。不过,路从来不是照着直线走的,两地往来,北江和西江水道是最佳的途径。即便是非要走陆路,也断不会经过此处。这个县,终究是太偏僻些了。
守卒如斯,门官儿也好不到哪去。这里照例是开着城门的,只是进进出出的人却难得见了。但若是不开城门了,这些守门的军官、兵卒们却也不会乐意了。毕竟,哪处的差事有这地方清闲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早上的慵懒劲儿却还没过去。他们早已成了习惯了,也并非是晒着太阳才会如此的。对此,似乎就连老天爷都是见怪不怪的,难得露个真容也见不得太多精气神儿,干脆也就更懒得露脸儿了。
日子大概又是这样混了过去,再过些天就又可以拿到俸禄了,年岁稍大的守卒想着买了粮食过后还会所剩几何,年轻一些的则在还在发愁何时能凑齐了聘礼,好像邻家的青梅竹马下聘,就这么各怀着心思,一直到了城外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随着风传来,他们才总算是提起些精神儿来。
“这日子,还有骑马往咱们这地方赶的?”
两个守卒不约而同的冒出这样的心思,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的疑虑中夹杂的更多的还是不安,而后者则竟还有些见得新鲜物事的兴奋劲儿油然而生。
所幸,很快的城头上就有了消息,说是眺望远去,一队骑兵都是明军的装束,不由得放下了担忧的同时,只见得骑队转瞬即至,为首的那员骑兵更是挑着一根系着帛书的竹竿子,飞奔的战马将帛书扯得笔直。
“竟然是露布飞捷啊。”
年纪稍大些的守卒是见过世面的,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不过,这里面却有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广宁县是隶属于肇庆府的,位于肇庆府北部,素来是受两广总督连城璧连制军节制的,可从这个方向看去,取得大捷的当是在北面,那两处战场可都是广东巡抚陈凯陈抚军主持的,没有道理跑这里来的啊。
“别是陈抚军要向连制军耀武扬威的吧。”
一瞬间,仿佛被脑海中激起的这么个念头给电了一下子。所幸,他现在即便是有心思也都放在养家糊口上面了,八卦那两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之间的猫腻儿,也须得是在茶余饭后,而非是现在。仅仅是这一瞬间过后,放下了心思,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得更加无所谓了起来。
“又不给赏钱,你们别苗头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城门不必关闭,他们也就不需要费那份气力了。只见得骑队由远及近,急剧扩大,可是临近了城池,却不见得他们有丝毫的减速,待到飞马跃入城门的瞬间,那个为首的骑兵更是将露布都扔在了地上。
异象突生,未待两个守卒有所反应,只见得马刀顺势一带,那个年长些的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而那个年轻些的也仅仅是多活了一个呼吸而已,就被紧随其后的那个骑兵砍杀当场。
明军杀明军,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城门左近的所有人,随即,只见得一支旗花上天,这队骑兵来的方向,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待到那支骑兵集团出现在官道的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的灰蓝色,犹如洪水般席卷而至。
“大清兵至,降者免死!”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偷袭。张勇和胡茂祯率领两镇的直属骑兵,约莫八百余众先期骚扰清远,随后未有返回湟水南岸的连营,而是绕进了山区直扑这广宁县城。
已经有一队骑兵冲了进去,城门易手,连城璧这半年来饶是极力扩充军备也主要是将资源都集中在了督标上面,于各县的守军实在是微乎其微。此间,守军本就极少,城池自然也就很快的宣告了易主。张勇和胡茂祯随后便关闭了三座城门,尽力封锁消息的同时大肆搜集军需粮草,以为后用。
“陈凯也许已经不在英德县城了。”
“可是,经略,那支抚标还在那里啊?”
“陈凯的抚标在,不代表陈凯就一定在。他若是真的不在那里了,那么赣州的战局只怕就要危在旦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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